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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1章蛇窟篇(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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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1章 蛇窟篇(二)

老頭聞聲在門口駐了好一會兒,他身後的木門卻被屋裏的人“嘎吱”一聲拉開。

從房間裏湧出了足足六個大漢。其中一個孟婆娑認得,正是不久前領他們上樓的那瞎了一只眼的“店小二”。

“既然姑娘這麽不識趣兒,那老朽只好得罪了。”老頭說著擡起兩指微微一勾。

他身後的六個大漢立即上前將孟婆娑和慕易給圍了起來。

老頭也不急著動手,而是擡頭看向前方客棧二樓的一扇後窗,放高聲音:

“二樓的幾位朋友,要下來幫忙嗎?”

孟婆娑聞言轉身看去,就看見客棧二樓後窗裏探著一個沈師臨的腦袋。

沈師臨揚唇笑著,聲音吊兒郎當地,在寂靜夜裏傳開得尤為清晰:“誒,識時務者為俊傑嘛,這趟渾水咱不蹚!我這兩位朋友便任您老人家處置了!”

為表誠意,他還朝老頭笑笑,然後幹脆利落地“啪嗒”一聲把窗子合上。

老頭終於再度露出笑容,看向轉回身的孟婆娑,語氣和藹:“怎麽辦?你朋友也不打算幫你們啊。”

“幫忙?”孟婆娑後退一步,退到了慕易身後,也探出腦袋朝他一笑,“可我不需要他們幫忙呀。”她最大的靠山就在這兒呢。

這話音方落,身前的慕易就擡起了一只手。

孟婆娑只見他兩指微動,不過瞬息,周圍圍著他們的六個大漢就齊刷刷倒下。那老頭面上的笑容甚至還未來得及收回。

見得危機解除,孟婆娑心情頗好:“老伯,帶路吧。”

瓦房下有密室。

守著密室的掌櫃見得下來的老頭先是面上一喜,在看見跟在老頭身後的慕易與孟婆娑後臉上表情就僵住了。

孟婆娑卻是沒有心思理會他這等表情變化的。她的所有心神全被眼前的密室吸引了去。

密室不大,構造猶如官府地牢,大約五步一間小室,各個小室由土墻隔開,外側是木欄。桌上的幾盞油燈把這密室裏的情狀給照得清清楚楚。

這裏關著十幾個孩童。

小的尚在繈褓之中,年歲最長的估摸也不超過五歲。只是有說話能力的孩童皆是被布團封住了口,身上傷痕遍布,一個個神色懨懨。

“開門。”孟婆娑冷著臉看向那掌櫃。

等不得他躑躅,孟婆娑索性自己動手,溶了所有門上鐵鎖,把木欄上的全給開了。

她給小室裏的孩子一個一個解開手上的繩索、取出口中的布團,重覆地安撫道:“別怕,明天就會有人來接你們回家的。”

老頭和掌櫃站在一旁被慕易守著,一聲也不敢吱。

解開最後一個孩童手上的繩索,孟婆娑拎著手裏的繩索站起身,目光瞥向一聲不吭的老頭和掌櫃,冷笑道,“現在該算算賬了。”

她把老頭和掌櫃五花大綁提溜出了密室。

沈師臨三人此時也從客棧中出來,順帶找了幾根繩子把被慕易打暈的六個大漢給綁了起來。

瓦房裏的油燈燒得劈啪作響。

“說吧,這客棧是什麽來路?為什麽會建在這荒郊野嶺?”沈師臨翹著椅子前腳玩兒著手裏的狗尾巴草發問。

屋裏靜默了片刻,那掌櫃方唯唯諾諾出聲:“這做的勾當,幾位大人不也瞧見了麽……十餘年前我來此處時這客棧便已經在了,我哪知道它會建在這麽個地方!”

“他不知道,那你來說。”沈師臨用狗尾巴草撓了撓那老頭的臉。

“此地荒涼,掩人耳目再好不過。”

沈師臨點頭:“唔,掩人耳目……聽起來挺有道理。”

孟婆娑蹲在被綁的兩人跟前,目光審視:“那些孩子,你們是通過什麽渠道弄來的?買家是那些人?”

“並州城裏有幾個我們的暗樁,小孩兒是從暗樁裏送來的!”

掌櫃這話畢被一側的老頭狠狠一瞪,他偏過頭咬咬牙不理會那老頭,繼續道:“買家多數時候只有一家,那家很神秘,從我進這客棧以來那家便一直與這裏有交易,每回交易數額都特別大……偶爾會有從其他地方介紹來的熟人,但是不多。”

“那家……”孟婆娑覺得這是個關鍵,“具體是什麽情況?”

“我至今不知那家是何來路,只是每回交易,那家都是點名了要林老送人去無情崖。”

“林老?”孟婆娑自知這大約喚的是那老頭,於是她視線偏到那臉色黑沈的老頭身上,“看來你知道的內情比他們多得多啊……說說吧。”

可那老頭避開她的視線,垂頭竟是打算沈默到底了。

孟婆娑覺得有些頭疼,後方一直安安靜靜坐著當背景的掌門居然在這時開口了:“我青城且有憑血脈尋人的術法,若你不言,將你家人尋來問想必也是一樣的。”

她沒聽錯?用家人做要挾?這是名門正派該幹的事兒?

可不待孟婆娑緩過來,那掌門再度開口:“你若不信,我現在便可尋人……”

話還未完,那老頭便激動得直往前挪幾步,“不要找他們!我告訴你!告訴你!”

老頭喘著粗氣:“那家很神秘從未露過面,四十多年前我來此地時那家已與這裏有交易,這裏的‘貨’基本上全是被那家壟斷買去的……雖是叫我送人,但也只是把人送到無情崖邊便可回來。第二日那崖邊自然會放上錢財,去取便行了!”

想到什麽他慌忙補充上,“哦,對了,我年輕時曾向這客棧老一輩打聽過那家,那時的老掌櫃叫我萬萬不要深究,說那家能力通天,不像是凡人所有,囑咐我千萬不要招惹。”

妖物?買嬰孩……

“你與那家交易一般是在什麽時候?”孟婆娑隱約覺得自己該覺察些什麽。

“一般是每年的入秋時分,那家會收購所有的‘貨’。只是……”

“只是什麽?”

“一般這個時候,那家都會與我聯系,今年卻不見書信來……”那老頭頹然道,“正發愁這些‘貨’要怎麽處置,沒想到就被幾位撞上了。”

妖物,嬰孩,今年不見……

那妖物莫非是孟瓊?

孟婆娑越想越覺得合理。當初慕易被邪陣所煉時便是嬰孩時,而孟瓊無論如何與邪陣煉後的異癥脫不了幹系;今年不見則是,她已被他們重傷!

雖有此猜測,可未見那家的真面目,她也不敢妄下定論。

她掩下滿腔心緒,“無情崖在何處?”

“客棧往南二十裏。”

若說是巧合也巧合得太過了!

孟婆娑回頭,見她身後的四人都若有所思。顯然都與她想到一處去了。

半夜的審問就此結束。

結果是溫梁被連夜派去並州報官,明日領官差來此將這人販子客棧給一窩端了。八個人販子則是被綁在後院中,為防止他們逃跑,掌門還給他們施了定身術做雙重保險。

至於密室裏的那些孩子……

孟婆娑本想半夜生火做點吃食給他們,可孩子們困成一片,見她還宛如驚弓之鳥一般縮成一團,她便放棄了這個念頭。

萍水之緣,她不可能在一夜時間裏便贏得這些已經受過驚的孩子的信任與歡心。再多的傷疤怕也只有等到他們家人到來才能撫慰。

她與慕易是最後回房的。

“多謝你了,大半夜還陪我折騰這些。”想到方才他擦竈臺劈柴都是在做無用功,大半夜的,孟婆娑還是有些愧疚。

可慕易回她:“這不是折騰。”

孟婆娑扭頭看他,見他面上表情認認真真地,便笑開:“你餓嗎?我們去吃點夜宵吧,不然你劈的柴都浪費了。”

不要他回答,她自顧肯定道:“對,不能讓你白做事了,我們去吃夜宵!”說著拉著他往回走。

廚房裏食材一應俱全,可孟婆娑不是什麽大廚,也不會做什麽精致稀罕的吃食。

她下了兩把掛面。

她和慕易在竈口邊一左一右蹲著,誰瞧見竈裏火勢小了就順手往裏添把柴。只是柴煙熏得二人都有些發懵。

最後出鍋的是兩碗黏糊糊的清湯掛面——煮過火了。

夜宵上桌,孟婆娑和慕易對坐著,桌上油燈燃得“劈裏啪啦”作響。

直到這時二人才互相看清尊容。

“噗!”孟婆娑捂著肚子眼裏泛著淚花,她笑得缺氧,“哈哈哈哈,你,你……”你不出個東西。

對面的慕易鼻尖和臉頰都沾上了炭黑,鬢角還掛著尚未幹的細汗,看起來仙氣不覆,狼狽極了。相處過這麽多時日,她還是第一回 見他這般模樣。

事實上慕易眼裏的孟婆娑也沒好看到哪裏去。

孟婆娑模糊中瞧見慕易也淡淡地勾起了唇角。行吧,誰也不服誰!

笑夠了見著對方這幅樣子也習慣了幾分,孟婆娑暫且不談,便是慕易這等潔癖患者也沒主動要求打水來清理。

二人掛著一臉的炭黑,和諧地開始吃清湯掛面。

途中孟婆娑還忍不住心中好奇偷摸摸地發問:“誒,你那掌門師兄,行事為何這般……不尋常?”

照理說到掌門這個級別的大能境界當是極為出塵才對,可初見時他便不同尋常的大能那般,而是表現得愛憎喜惡分明,對待不喜之物,連句話都懶得施舍;尋天下門派幫助時他走的路子也頗為清新脫俗,有點……任性;到了今晚審人時,更是拿人家人做要挾,雖然只是嘴上威脅……

相較於根正苗紅偶爾有些小出格的慕易、表面上浪蕩不羈實際上還挺有正派操守的沈師臨,這掌門反倒才是那個最不像道士的道士。

慕易手上一頓,微微擡眼看她,“鐘離姓,可聽過?”

“聽過,‘驊琴鐘離,君子無雙’!鐘離是上古貴族大姓,綿延千年家族依然繁盛不衰,是個循君子之風的世家。”所以就是這樣才會更好奇,鐘離姓,青城掌門,這二者頭銜之下怎麽會生出這副性子。

“師兄是被師父從狼群裏帶回來的,帶回後師父給他摸過骨齡,那時師兄十三歲,身上只有一塊刻著‘鐘離’的銘牌。”

“他是鐘離家的人?”

“是。”

“那為何會與狼群為伍?”

“不知。”

“後來也沒有回過鐘離家嗎?”

“師兄說懶得回去。”

“……原來如此。”

孟婆娑吸溜一口面條,定定看著面前神色淡然的慕易。她覺得慕易師父撿徒弟可能專挑身世可憐的撿。掌門也是,慕易也是。

不對,慕易是她給送上門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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